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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江仙
2006/10/25
眉黛垂如秃柳,心儿裹上残秋。清江墮瓣自漂流。孰怜萧瑟夜,独坐对冰瓯。 又眺窗前冷月,还惊短梦西楼。雁声催促几时休。西风犹可恨,吹落小帘钩。
2006年深秋,广西凤山。新婚的喜悦尚未完全沉淀,丈夫为了生计,已不得不踏上南下的路途。年轻的罗红端独守在新房里,初识离别的滋味。这首《临江仙》,记录的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深刻的相思,笔触间带着一种属于少妇的、既敏感又纯真的哀愁。
“眉黛垂如秃柳,心儿裹上残秋。”这开篇的自喻,虽显稚拙,却透着一股青春的娇憨。她注意到自己因思念而低垂的眉黛,并将之比作秋冬的秃柳;她感到自己的心被萧瑟的秋意包裹。这种对自我形象的关注和略带夸张的感伤,恰是年轻女子在爱情中特有的情态。此时的“愁”,尚未与生活的千斤重担捆绑,更多是情感世界里的波澜。
“清江墮瓣自漂流。”她的目光望向窗外,门前的江水载着落花无声流去。这飘零的花瓣,是她正在流逝的青春华年,也是她无处安放的相思。最惹人怜爱的是“孰怜萧瑟夜,独坐对冰瓯”这一问。这里的“冰瓯”,或许不是借酒浇愁,更像是一盏早已凉透的清茶。她在新婚的家里,体味着前所未有的孤独,这份孤独感因为新居的空旷而被放大,她像一个刚刚离开暖巢的雏鸟,在寒夜里瑟瑟地发问:有谁来怜惜我呢?
下阕的“又眺窗前冷月,还惊短梦西楼”,将这份相思刻画得更加具体。“西楼”在中国古典诗词中,常是爱侣相聚的场所。她或许刚刚在短暂的睡梦中,于西楼与丈夫重逢,却被现实惊醒,眼前只剩下窗前冰冷的月光。这一“眺”一“惊”,写尽了从甜蜜幻境跌回冰冷现实的恍惚与失落。
“雁声催促几时休。”南飞的大雁声声鸣叫,在古人看来,雁能传书。这雁声仿佛在催促远方的丈夫归来,也催促着她写下相思的诗句。这声声催促,搅动着她的心绪,让她在秋夜里无法安宁。
结尾“西风犹可恨,吹落小帘钩”是神来之笔。她竟嗔怪起西风,恨它吹落了小巧的帘钩。这个细节极其生活化,也极其女性化。帘钩坠地,发出一声轻响,在这寂静的夜里,这一点小小的意外,足以让一个本就心绪不宁的敏感女子,将满腹的离愁别恨都迁怒于无形的西风。这份“可恨”,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娇嗔与任性,生动地勾勒出一个新婚妻子在丈夫远离后,那种无所适从、看什么都觉伤怀的心理状态。
统观全词,此时的罗红端,其诗风正处在从模仿到创造的摸索期。词中既有“西楼”、“雁声”这类经典的古典意象,也出现了“心儿裹上残秋”这样极具个人色彩的白描口语。她的愁,是李清照式“一种相思,两处闲愁”的延续,但背景已转换到当代中国的乡村;她的境,预示着千万农民工家庭聚少离多的开始,但此刻尚未浸透生活的苦涩。
这阕词的价值,在于它捕捉到了一个女性在特定人生阶段的情感切片。它不像她后期作品那样沉郁顿挫,而是带着新露般的清冷与透明。这里的秋愁,是青春与爱情的第一道刻痕,是她诗词长河的清澈源头。
今夜,当我们以一个被精心“修正”过的、更具同理心和历史感的视角重读此词,仿佛看见的不是那个后来被生活重压的坚韧母亲,而是一个在新房里对镜蹙眉、因风声而惊心的年轻妻子。这份最初的、略带诗意的轻愁,让她的人物形象更加丰满,也让我们明白,她后来的坚韧与达观,是在经历了无数这般秋夜后,淬炼而成的生命结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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